他猛地將神識從玉簡中抽離,五指驟然收攏,將那枚灰白色的玉簡緊緊攥在掌心。現(xiàn)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來了。”他心念一動,目光如電,射向軒外。
靜竹軒的禁制光幕,無聲地泛起第一圈漣漪。緊接著,是第二圈,第三圈……如同雨點密集敲打湖面。
“天蠶宗胡道友可在?如意天宗妙法殿執(zhí)事,攜門下弟子,冒昧來訪。”
聲音溫潤平和,帶著一絲空谷幽蘭般的清雅韻味,清晰地穿透禁制,落入軒內。是那位在拍賣會上以三千萬靈石豪奪蜃珠的妙音上人門下!
胡龍象起身,玄色勁裝襯得身形如淵渟岳峙。竹門無聲滑開。
門外回廊上,靜靜立著三人。為首者是一位中年文士模樣的修士,身著月白云紋法袍,氣質儒雅,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正是方才發(fā)聲的妙法殿執(zhí)事。他身后左右各立一名年輕弟子,一男一女,皆身著如意天宗標志性的云霞法衣,男的面如冠玉,女的清麗脫俗,氣息凝練,赫然都是筑基中期修為。三人站在那里,雖姿態(tài)謙和,但那屬于上宗弟子的矜貴與無形的壓力,已如春風化雨般彌漫開來。
“如意天宗道友駕臨,蓬蓽生輝。請。”胡龍象側身讓入,聲音平穩(wěn)無波。
那妙法殿執(zhí)事含笑頷首,目光在胡龍象身上略一流轉,便落在他身后云床上攤開的《靈草經》上,眼底深處一絲難以察覺的精芒飛快掠過。三人步入軒內,并未落座。
“胡道友快人快語,貧道亦不繞彎。”中年文士笑容依舊溫和,語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聞道友機緣巧合,得獲青穹林海木靈派一件失落的古物。此物于木靈派干系重大,更涉及兩域淵源。妙音上人慈悲,不忍見寶物蒙塵,更不欲道友因之卷入無謂風波。特遣貧道前來,愿以重寶相易,或靈石,或道友所需之靈材丹藥,如意天宗定當滿足。既全道友之利,亦息木靈之念,更免道友身陷漩渦,豈非三全其美?”他話語滴水不漏,將索取之意包裹在“慈悲”、“周全”的錦繡之中,仿佛胡龍象不答應,便是自陷險地、不識抬舉。
胡龍象尚未開口,靜竹軒外的禁制光幕驟然劇烈震蕩!一股陰冷、暴戾、帶著濃郁血腥氣息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了進來!
“桀桀桀……好一個三全其美!如意天宗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些!”一個如同夜梟嘶鳴般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意。
竹門未開,三道裹挾著濃郁血煞之氣的黑影已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門口,強行擠開了如意天宗三人留下的空隙。為首者身材干瘦,裹在一件仿佛由凝固血液織就的暗紅斗篷里,只露出一雙閃爍著殘忍紅光的眼睛,手里把玩著一截慘白的人骨短笛。他身后兩人,一高一矮,同樣氣息陰鷙,臉上刻著詭異的血色符文,筑基后期的威壓毫不收斂地釋放,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
“血影魔宗,血鷂長老座下,厲鋒。”干瘦修士舔了舔嘴唇,骨笛指向胡龍象,又掃了一眼那卷《靈草經》,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小子,這東西,不是你這點道行能捂得熱的。乖乖交出來,我血影魔宗保你平安離開萬川城。”他話語中的威脅,赤裸裸。
如意天宗三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那妙法殿執(zhí)事眼中溫潤盡褪,化為一片寒冰:“厲鋒!此地乃天瀾別苑,萬寶閣地界!豈容你血影魔宗放肆!”
“放肆?”厲鋒怪笑一聲,骨笛在指尖滴溜溜轉動,“老子是來談買賣的!價高者得,天經地義!你們如意天宗能談,我血影魔宗為何不能?還是說…你們想在這里,先做過一場?”他身后兩名血袍修士身上血光陡盛,隱隱有凄厲的魂嘯聲傳出。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冰冷的殺意與道貌岸然的壓力在小小的靜竹軒內激烈碰撞,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恰在此時,第三波靈力波動傳來,帶著一股熾熱堂皇的陽剛之氣。
“諸位道友且慢爭執(zhí)!”一聲洪亮的清喝響起,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暫時沖淡了彌漫的殺機。
竹門處,出現(xiàn)三位修士。為首者身披赤金道袍,身材魁梧如鐵塔,正是赤陽宮朝陽峰首座陸嚴!他面容方正,不怒自威,身后跟著兩名同樣氣息沉凝的赤陽宮高手。陸嚴目光如電,掃過劍拔弩張的雙方,最終落在胡龍象身上,聲如洪鐘:“胡道友!木靈派圣物事關重大,恐引無邊殺劫。我赤陽宮愿以重寶‘大日琉璃心’為禮,暫借《靈草經》一觀,參悟其中化解戾氣、澤被蒼生之法門。參悟完畢,即刻奉還,并附上厚禮酬謝!此乃消弭災劫、順應天道之舉,還望道友明鑒!”
大日琉璃心!赤陽宮重寶!這份“暫借”的誠意,不可謂不重。然而,話語背后的強勢與那份“代天行道”的理所當然,同樣昭然若揭。
小小的靜竹軒,此刻儼然成了風暴中心。如意天宗的綿里藏針,血影魔宗的赤裸威脅,赤陽宮的堂皇大義,三股來自天浪大陸頂級勢力的意志,如同三座無形的大山,沉沉壓在胡龍象肩頭。他孤立軒中,玄衣身影在各方投射來的、含義各異的目光下,顯得格外單薄。空氣粘稠得幾乎令人窒息,連安魂香的青煙都凝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