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個局讓他自己跳進去摔死?弄點意外還不容易?或者…拍賣會上動點手腳?只要手腳干凈,誰能查到我們頭上?他天蠶宗再霸道,也得講證據!”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胡龍象身敗名裂、尸骨無存,而自己踩著對方的尸骨的情景,臉頰都因亢奮而微微抽搐。“您以前可不是這樣!當年擠掉劉大眼坐上這羊脂坊主位,您的手段……”
“住口!”
錢通海猛地睜開眼,眼底的血絲像蛛網般密布,疲憊深處爆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兇光,如同受傷老狼最后的掙扎。他枯瘦的手指狠狠戳在冰冷的玉扶手上,聲音如同從牙縫里擠出來:“禍從口出!這四個字,刻不進你腦子嗎?再敢提一個字,我親手廢了你!”
他胸膛劇烈起伏,那口氣泄了,佝僂的脊背更深地陷進椅背,聲音陡然變得沙啞而沉重,帶著一種被現實碾碎的無奈。
他胸膛劇烈起伏,那口氣泄了,佝僂的脊背更深地陷進椅背,聲音陡然變得沙啞而沉重,帶著一種被現實碾碎的無奈。
“蠢貨!木靈派的金丹厚報是燙手山芋!天蠶宗更是我們現在絕不可觸碰的龐然大物!萬寶閣的立身之本就是不涉門派紛爭!”
看著兒子臉上那混雜著不服和恐懼的復雜神情,錢通海長長嘆了口氣,那嘆息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絲力氣,只剩下沉甸甸的絕望:“麟兒…你可知,在總閣坐鎮的錢老…壽元…恐怕就在這十年之內了。延壽的機緣,渺茫如星啊。一旦錢老坐化,樹倒猢猻散…我們父子在萬寶閣,別說更進一步,就是眼下這羊脂坊的富貴…頃刻間便是過眼云煙,多少人等著撲上來撕咬分食?這個節骨眼上,再招惹天蠶宗這等強敵…那是自掘墳墓!忍!只能忍!夾著尾巴做人!懂嗎?”
錢玉麟被父親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恐懼和絕望懾住了,像被潑了一盆冰水,那股邪火暫時被壓了下去。他低下頭,避開父親那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喉嚨里擠出幾個模糊的音節:“…懂了,爹。我…我以后不敢了。”
然而,年輕氣盛的血液里,那點被強行按下去的屈辱和不甘,如同地火在冰層下奔涌。父親佝僂的身影,錢老將傾的大樹,天蠶宗墨玉法袍的冷光,胡龍象退回玉匣時那平靜卻刺骨的眼神…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勒得他喘不過氣,又燒得他五內俱焚。憑什么?憑什么那個天蠶宗的小子就能踩在他頭上?憑什么他錢大少要忍氣吞聲?
第二天,當錢通海強打精神,試圖在坊內繁雜事務中壓下心頭陰霾時,一股無形的暗流,已如劇毒藤蔓般從最隱秘的角落瘋狂滋生,迅速攀爬蔓延,悄無聲息地滲入了萬川城龐大而敏感的神經末梢。
起初,只是幾個練氣期散修神秘兮兮地提及天蠶宗那位風頭正勁的胡姓弟子,似乎得了件了不得的“草木圖譜”,來自“另外一個大陸”。很快,消息如同長了翅膀,掠過鬼蜮集污濁的暗巷,飄進萬川城各個角落,最終,匯聚到那些盤踞在萬川城陰影里的龐然大物案頭。
“……千真萬確!小的在‘醉仙居’親耳聽錢少說的!天蠶宗內門胡龍象!身上帶著青穹林海木靈派失傳的圣物——《靈草經》!”
“嘖嘖,錢玉麟那草包,灌了幾杯黃湯就什么都往外倒。說是那經書蘊含草木本源大道,丹師和木修得了它,大道可期!直指元嬰的鑰匙啊!”
“傳說青穹林海木靈派找這寶貝找了二十多年,都找瘋了!現在東西就在靜竹軒!胡龍象一個筑基,他守得住?”
流言像瘟疫般擴散,每經過一張口,便添上幾分油彩,幾分煞氣。從“珍貴圖譜”到“大道圣典”,從“可能有用”到“直指元嬰”再到“草木本源大道”。《靈草經》三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無數貪婪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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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竹軒內,安魂香的青煙筆直如昔,卻再也無法帶來往日的寧靜。軒外,萬川城依舊喧囂,但這喧囂之下,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厚重的鉛云沉沉壓下,籠罩著這片精致的院落。
胡龍象盤坐云床,膝上托著那枚看似平平無奇的《靈草經》玉簡。灰白色的玉質表面溫潤內斂,在柔和光線下顯得毫不起眼。他將神識緩緩探入,玉簡內的信息瞬間展開:詳實的靈植圖譜、古樸的草木形態、精確的藥性描述、對應的生長環境……信息本身詳實精準,卻也僅止于此,與天蠶宗藏經閣的草木玉簡似乎并無本質區別。
他強大的神識一遍遍掃過玉簡內部每一絲信息流,試圖穿透這層表象,觸摸那傳說中“草木本源大道”的痕跡。然而,神識反饋回來的,只有玉簡本身承載信息的穩定結構、圖譜線條的靈力微光、以及記錄其中蘊含的微弱草木靈氣波動,再無他物。沒有隱藏的符文,沒有封印的波動,更無浩瀚的大道真意。這枚耗費了青穹林海三名筑基后期妖修性命守護的經書玉簡,在他手中,竟顯得如此……普通。
“草木本源大道?”胡龍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膝上那枚灰白色玉簡冰涼的表面,眉頭緊鎖,深潭般的眼底掠過一絲罕見的困惑與凝重。他反復回憶血丹宗石窟內得到此物的每一個細節——一團被泥水浸透、顏色難以分辨的破爛織物里找到了這枚玉簡。并沒有什么特別,要說特別之處,就是為何這枚玉簡為何在血丹宗的石窟里面。
他猛地將神識從玉簡中抽離,五指驟然收攏,將那枚灰白色的玉簡緊緊攥在掌心。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