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河是天浪河的支流,在濁欲墟旁邊流過。
水流湍急而陰寒,裹挾著上游裹挾下來的碎冰和枯枝,撞在胡龍象破爛的斗篷上,撕扯著斗篷下深紫色遍布疤痕的皮膚。
河水裹挾著胡龍象往下游而去,同時也掩蓋了胡龍象離開黑松林的痕跡。
過不了多久,天浪大陸會忘記血丹宗,濁欲墟的散修會忘記血飲盟。胡八七,此時也消失在這個世界。
不知被沖了多久,水流的力量似乎緩和了些。兩側的景物不再是模糊的黑暗。陡峭如刀削斧劈般的懸崖壁立千仞,擠壓著河道,只在頭頂留下狹窄的一線慘淡天光。月光吝嗇地灑在墨黑的水面上,泛著幽冷的鱗光。
就在胡龍象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刺骨的寒冷徹底凍結時,一點異樣攫住了他渙散的目光。
左前方高聳的懸崖峭壁上,離渾濁的水面約莫七八丈的高度,有一個突兀的、向下開口的漆黑洞口。洞口不大,邊緣參差,被幾叢頑強扎根在巖縫里的枯藤半遮半掩。
它的位置極其刁鉆,剛好躲在一個細微的轉角后面,在轉角的地方不可能看到這里,越過轉角,也需要在夢溪河特定的位置才能發現。
“上去。”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出現在腦海。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丹田內凝聚的一絲靈力驟然加速旋轉。
“嗬——”
一聲壓抑的痛苦嘶吼,胡龍布滿深紫色疤痕的右手猛地探出水面,五指如鉤,狠狠摳向濕滑冰冷的巖壁。
身體如同離水的魚,在濕滑的巖壁上劇烈地扭動、掙扎。每一次發力,斷裂的肋骨都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劇痛幾乎讓他再次昏厥。
冰冷的河水不斷從破爛的斗篷縫隙灌入,帶走他本就不多的體溫。斗篷沉重如鐵,每一次拉扯攀爬都消耗著瀕臨枯竭的力氣。
攀爬。墜落。再摳住巖縫。指甲崩裂,指尖滲出深紫色的血,混著巖屑,瞬間被水流沖走。他像一只笨拙而堅韌的壁虎,在死亡的懸崖上,一寸寸地挪向那黑暗的洞口。
終于,濕透的、沾滿淤泥和紫色血痂的手,死死扣住了洞口邊緣粗糙的巖石。他猛地一發力,上半身重重摔進洞內堅硬冰冷的地面。
胡龍象躺在冰冷的巖石上,胸膛劇烈起伏,他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洞內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水汽,外面,河水轟鳴著奔流不息。
不知躺了多久,隨著丹田深處慢慢集聚一絲靈力,一絲絲力量再次滲透進干涸的經脈,帶來些許力量。他掙扎著,將懸在洞外的雙腿徹底拖了進來。
黑暗,潮濕。
也安全!
胡龍象蜷縮在洞窟冰冷的角落,破爛的斗篷像一層濕冷的裹尸布緊貼著他。如同垂死野獸的喘息著。洞外,夢溪河的水流聲是唯一永恒的聲響。
就在胡龍象的意識又一次被黑暗邊緣的潮水般疲憊拉扯時——
“嚓…沙沙…”
遠處細微的摩擦聲,被水流聲切割得斷斷續續。
不是水聲。是腳踩在濕滑礫石上的聲音。不止一雙。
胡龍象的身體瞬間繃緊,斗篷下,那雙死寂的瞳孔猛地睜開,他屏住呼吸,將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到洞口的方向。
聲音近了。就在懸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