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三萬人的隊伍,已經不復存在。
山道上,鋪滿了尸體、殘骸和被鮮血浸透的糧袋。
幸存者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抱著頭,瑟瑟發抖,屎尿齊流。
“傳令?!?/p>
沐瑤的聲音,打破了山頂的死寂。
“第一軍,第二軍,打掃戰場,清點俘虜和物資。”
“第四軍,第五軍,繼續潛伏?!?/p>
……
晏城的風,帶著一股鐵銹和塵土混合的怪味。
蕭逸塵第三次放下手中的千里鏡。
鏡筒冰涼的金屬質感,非但沒能讓他煩躁的內心平復,反而像一塊寒鐵,貼著掌心,將那股涼意一直滲進骨頭里。
帥帳內,那張巨大的沙盤上,代表著晏城的部分,已經被紅藍兩色的標記戳得千瘡百孔。
每一次進攻,都像一頭扎進泥潭里的牛,陷進去,然后無聲無息地被吞掉。
短短一日,一萬兩千人。
這個數字像一根燒紅的鐵釬,烙在他的腦子里。
他甚至不知道敵人有多少。
城里那些刁滑的守軍,像一群藏在陰溝里的老鼠,你只能聽見他們啃噬你血肉的聲音,卻永遠抓不住他們的影子。
巷戰。
多么陌生的詞。
他的兵法韜略里,只有鐵騎對沖,軍陣絞殺。
何曾有過這種把整座城都變成一個巨大陷阱的打法?
“陛下。”親衛統領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不敢喘氣的卑微:“西城墻根的弟兄們……又折了三百。還是沒摸到人,只聽見一陣怪響,人就沒了?!?/p>
蕭逸塵沒回頭,目光依舊膠著在沙盤上。
他握著千里鏡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一寸寸泛白。
帳內的空氣,沉悶得像凝固的鉛塊。
帳簾被一只修長干凈的手掀開,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板垣五郎端著一杯熱茶,慢悠悠地踱了進來。
他身上那件一塵不染的朝和武士服,與這充滿了汗味、血腥味和肅殺之氣的帥帳格格不入。
他甚至沒有朝沙盤看一眼,只是低頭,用唇吹了吹杯中浮起的茶葉。
“蕭君,太過焦慮了。”他開口,漢語說得字正腔圓,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教導般的口吻:“你們中原的兵法,總是充滿了太多不必要的猜忌。在我看來,這不過是守城庸才的黔驢之技?!?/p>
他將茶杯放在案幾上,白瓷與粗糙的木案相碰,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