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茶杯放在案幾上,白瓷與粗糙的木案相碰,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一支軍心渙散的敗軍,能守住一座空城,已經(jīng)是奇跡。他們只是在用這種方式,掩蓋內(nèi)心的恐懼罷了。”
板垣五郎的視線,終于落在了蕭逸塵的臉上,那眼神,是獅子看著綿羊的傲慢:“再填一萬人進去。任何堅固的壁壘,在絕對的數(shù)量面前,都會被沖垮。”
蕭逸塵的牙關(guān),死死咬合。
再填一萬人。他說得如此輕巧,仿佛那不是一萬條活生生的性命,只是一萬根可以隨意丟進火塘的柴禾。
就在他準(zhǔn)備咽下這口屈辱,下達(dá)那道他自己都覺得愚蠢的命令時,帳簾再一次被猛地掀開。
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他滿身塵土,半邊鎧甲都浸透了血,像是剛從地獄里逃出來。
他甚至不敢看板垣五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蕭逸塵,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陛……陛下!”
斥候的胸膛劇烈起伏,嘴里帶著一股血腥氣。
“七芒山……我們的糧道……被截了!”
帳內(nèi),瞬間落針可聞。
板垣五郎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蕭逸塵緩緩轉(zhuǎn)過身,他臉上的血色,在一點一點褪去。
“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
“是……是埋伏!”斥候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護送輜重的三萬弟兄……全完了!就在七芒山的山谷里……像……像天打雷一樣……弟兄們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見,就……就全沒了……”
全完了。
三個字,像三記重錘,狠狠砸在蕭逸塵的胸口。
他踉蹌了一下,扶住了身后的桌案。
那支被他一直緊緊攥在手里的千里鏡,終于脫手,掉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碎裂的聲響。
三萬人。
不是三百,不是三千。
是三萬。
還有他全軍賴以為生的糧草、箭矢、藥材……
晏城。七芒山。
一個空城計,一個釜底抽薪。
前面的誘餌,后面的重錘。
這不是巧合。這是一個局。
一個從一開始就為他精心設(shè)計好的、天衣無縫的殺局。
有人在用他最熟悉的兵法,一步一步,將他引向死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