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年宏圖（第1頁）

羅馬的冬日，陽光透過奎里納萊宮高聳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明亮的光斑，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凝重與期待。首相府最大的會議室里，長長的桃花心木桌旁，意大利王國內閣的核心成員們正襟危坐?？諝庵酗h散著舊羊皮紙、優質墨水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雪茄煙味。

亞歷山德羅·科斯塔坐在主位，指尖輕輕點著一份厚厚的報告封面。他比十年前接過加富爾權杖時更顯成熟，眼角添了幾絲細紋，但目光更加銳利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一切，直視未來的迷霧。十年的嘔心瀝血，已將當年那個憑借先知和膽魄上位的年輕首相，錘煉成了真正掌控這個國家巨輪的舵手。

“先生們，”他的聲音平穩，卻自帶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舊歲已逝，新年伊始。今天，我們不只是例行公事地展望，更是要為我們腳下的這艘船，在未來五年的驚濤駭浪中，繪制出清晰的航向?！?/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位重臣：財政大臣保羅·里卡爾迪，眉頭習慣性地微鎖，仿佛永遠在計算著國庫的進出的；內政大臣卡洛·法拉利，神色精明干練，負責著國內這架龐大機器的運轉；外交大臣蒙特貝羅子爵，保持著老牌貴族的優雅，眼中卻閃爍著外交官特有的敏銳；陸軍大臣羅西將軍，坐姿筆挺，肩章上的將星熠熠生輝；殖民事務大臣賈科莫·列蒂，則顯得躍躍欲試，眼中充滿了對未知領域的渴望；還有公共工程、教育、司法等各部大臣…

“過去十年，‘一五’和‘二五’計劃，”亞歷山德羅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我們鋪設了鐵路，連通了血脈；我們建立了央行，統一了貨幣；我們振興了工業，盡管主要在北方；我們打造了新軍，收回了威尼斯、羅馬、尼斯以及薩伏伊地區。意大利不再是一個地理名詞，而是一個重新站立起來的統一王國?！?/p>

他稍稍提高了音量，指尖重重敲在報告上：“但這，僅僅是個開始。強大的骨架需要強健的肌肉，統一的國家需要繁榮的根基和…與之匹配的生存空間?！彼幸馔ｎD，讓“生存空間”這個詞在寂靜的會議室里回蕩。

“因此，‘三五計劃’（1872-1876）的核心，將圍繞四個支柱展開?！彼斐鏊母种?，逐一屈下，“第一，深化工業革命。不僅僅是紡織和食品加工，我們要鋼鐵，要機械，要造船，要化工，更要…抓住下一次浪潮。”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看到了無形的電波，“先生們。電力，一種全新的能量，它將改變世界，意大利絕不能落后?？扑顾瘓F會帶頭投入研發，但政府必須提供政策引導和市場支持?！?/p>

“第二，”他屈下第二根手指，目光轉向里卡爾迪，“財政與金融的徹底現代化。里卡爾迪大臣，請您向諸位同僚闡述一下我們醞釀已久的方案?！?/p>

里卡爾迪清了清嗓子，打開面前的文件夾，聲音帶著經濟學家特有的冷靜：“首相閣下，諸位同僚。我國目前實行的是金銀復本位制，但國際銀價波動劇烈，嚴重影響里拉幣值和國際貿易結算。為穩定經濟、吸引外資、確立意大利在歐洲乃至世界的金融信譽，我正式提議：在未來三年內，穩步推進，最終全面實行金本位制。”

話音未落，會議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金本位意味著嚴格的貨幣紀律，需要龐大的黃金儲備作為支撐，這無疑會限制政府通過發鈔來刺激經濟的手段，短期內可能帶來陣痛。

“金本位？”公共工程大臣貝洛蒂首先提出疑慮，“這意味著我們需要持有大量黃金。這會極大限制我們發行國債的能力，目前正在進行的南方鐵路支線、港口擴建…”

“恰恰相反，貝洛蒂大臣，”里卡爾迪冷靜地反駁，“短期看或有壓力，但長期看，穩定的幣值帶來的信心，將吸引更多外國資本涌入，其效果遠勝于我們自己發行那些可能貶值的債券。這將為您的所有基建項目提供更穩定、更低成本的資金，科斯塔集團和央行已開始在國際市場謹慎吸納黃金?！?/p>

亞歷山德羅點頭支持：“里卡爾迪大臣的觀點，就是我的觀點。我們要的不是虛假的繁榮，而是堅實可靠的增長基礎。這件事，沒有折扣可打，必須穩步推進?！彼诲N定音，壓下了質疑。

“第三，”亞歷山德羅屈下第三根手指，目光變得深沉，“南方，我們統一的另一半土地，絕不能成為王國的瘡疤?！彼聪蛏虅沾蟪几ダ是兴箍啤ゑR吉，“‘南方振興特別計劃’不能只停留在紙面上。未來五年，我要看到實實在在的投入：不僅僅是主干線鐵路的延伸，更是深入到貧困山區的公路網、灌溉水利系統、適合南方的農產品加工廠和技術學校。我們要給南方輸血，更要培養它自身的造血能力，這是我們國家穩定的基石?！?/p>

弗朗切斯科·馬吉鄭重地點了點頭：“方案已初步擬定，優先發展亞平寧山脈東麓的農業區和沿海港口，以點帶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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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亞歷山德羅屈下第四根手指，語氣變得格外凝重，會議室的氣氛也隨之更加肅穆，“第四，審慎而堅定的殖民擴張。”這個詞讓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尤其是殖民大臣列蒂，幾乎要屏住呼吸。

“歐洲的餐桌早已被列強瓜分完畢，我們遲到了，”亞歷山德羅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沒有機會。我們的目標，不是去啃英法盤中的硬骨頭，而是要用我們的方式，去尋找那些被忽略，或他們暫時無力完全消化的地帶。”

他站起身，走到墻上懸掛的巨幅世界地圖前，手指點向地中海對岸的北非和紅海方向?！拔覀兊姆绞剑褪恰虡I先行，軍事后盾’?？扑顾瘓F的貿易站、銀行的貸款、探險隊的勘探…這些將是我們的先鋒。政府的外交承認和海軍的存在，將是他們最堅實的后盾。我們要用經濟的鎖鏈，而非單純的血與火，去慢慢纏繞、最終攫取那些陽光下的土地。這不是一場浪漫的冒險，而是一場精密計算的國家投資。列蒂大臣，你的部門首要任務，就是為這套新模式制定詳盡的規則和預案，并選擇最適合的初始目標。”

“是，首相閣下。”列蒂激動地應道，仿佛已經看到了意大利國旗在陌生大陸上飄揚。

亞歷山德羅回到座位，雙手按在桌上，身體前傾，目光如炬地掃視全場：“先生們，未來五年，將是意大利從‘統一強國’邁向‘世界殖民帝國’的關鍵夯實期。歐洲不會平靜，俾斯麥的德國野心勃勃，法國渴望復仇，奧匈帝國內部危機四伏…這既是風險，也是我們的機遇。我們必須像最精明的商人，也是最警惕的獵手，利用一切可能出現的動蕩，火中取栗，為意大利攫取最大的利益?！彼脑捳Z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強大的感染力。

“工業、金融、南方、殖民…這四個輪子必須同時轉動，一個都不能落后。我需要諸位的智慧，更需要諸位的執行力。散會后，各部門依據此方向，在一周內拿出本領域的詳細規劃草案?！?/p>

會議結束了，內閣重臣們帶著興奮、壓力和各種復雜的思緒陸續離開。亞歷山德羅獨自留在會議室，再次走到世界地圖前。

窗外，羅馬城的輪廓在冬日陽光下清晰可見，更遠處，是蜿蜒的第勒尼安海。他的目光越過地中海，仿佛看到了北非的沙漠、紅海的波濤、以及更遙遠的、蘊藏著無限可能和危險的世界。

“三五計劃…”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冷峻而期待的弧度，“帝國的基石，就從今天開始，一磚一瓦地壘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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