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在漆黑的鄉間小路上顛簸前行,引擎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得很遠。李雙林緊緊抓著后座的扶手,身體隨著車輛的起伏而晃動,目光卻銳利地掃視著道路兩旁飛速后退的景物。
冰冷的夜風灌進他的衣領,讓他頭腦異常清醒。甩掉監視的短暫興奮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冷靜。他知道,從踏上這輛摩托車開始,他就已經踏上了一條沒有回頭路的不歸途。要么找到證據,絕地翻盤;要么……可能就永遠留在這片荒山野嶺。
開車的老師傅似乎習慣了沉默,只是專注地盯著前方被車燈照亮的那一小片路面。偶爾有夜棲的鳥類被驚動,撲棱著翅膀從路邊的樹林中飛起,發出凄厲的叫聲,更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氛。
大約行駛了四十多分鐘,道路變得越來越窄,路況也越來越差,幾乎是沿著山腳在爬行。遠處,山南頭村的零星燈火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老板,前面就到老林子了,路太窄,車進不去了。”老師傅在一個岔路口停了下來,熄了火,指著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小徑說道,“從這兒往里走,大概還有兩三里地,就是那些老磚窯。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去那兒干啥?聽說那邊不太平,早年淹死過人呢。”
老師傅的語氣帶著幾分好心,也有幾分探究。
李雙林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一邊支付剩下的車費,一邊隨口應付道:“謝謝師傅,我有個親戚以前在這邊做過工,落下了點東西,我來找找看。沒事,我很快就回。”
他不想多做解釋,以免節外生枝。
老師傅接過錢,搖了搖頭,也沒再多問,只是叮囑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點,這荒郊野嶺的,手機信號也不好。要不要我等你一會兒?”
“不用了,謝謝,您先回吧。”李雙林婉拒了。他不能確定要耽擱多久,更不能讓一個外人在這里等他,那也太危險。
老師傅見狀,也不再堅持,調轉車頭,摩托車的轟鳴聲再次響起,沿著來路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黑暗中。
周圍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了引擎聲,夜晚山林固有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風吹過樹林的嗚咽聲,不知名蟲豸的鳴叫聲,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狗吠。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只有微弱的月光,勉強勾勒出山巒和樹木猙獰的輪廓。
李雙林站在原地,等眼睛稍微適應了黑暗,才從貼身口袋里掏出手繪地圖和一個小小的鋼筆式手電筒(這是他僅有的照明工具)。他對照著地圖和周圍的地形,仔細辨認方向。
按照地圖標注和老師傅的指引,他需要沿著這條荒草叢生的小徑,繼續往山林深處走。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草木腐爛氣息的空氣,打開了手電筒。微弱的光柱在黑暗中顯得如此渺小,只能照亮腳下幾步遠的范圍。他不再猶豫,邁開步子,踏入了那條未知的小徑。
腳下的荒草幾乎沒過膝蓋,露水很快打濕了他的褲腳,冰涼刺骨。小徑蜿蜒向上,崎嶇不平,布滿了碎石和裸露的樹根。他走得非常小心,既要留意腳下,又要時刻警惕周圍的動靜,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
那只老舊的諾基亞手機,被他調成了靜音模式,緊緊攥在手里。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和通訊工具,盡管在這里,信號格幾乎完全空白。
走了大約二十多分鐘,山林愈發茂密,小徑也幾乎消失了。根據地圖判斷,他應該已經接近目標區域。他關掉手電,借著微弱的月光,隱藏在一棵大樹后,仔細觀察前方。
前方是一片相對開闊的洼地,依稀可以看到幾個黑黢黢的、如同巨獸殘骸般的土包和殘破磚墻——那應該就是廢棄的磚窯了。一共有三處,分散在洼地的不同位置。
哪一個,才是短信里所指的“舊磚窯”?
他再次展開手繪地圖,對照著現場地形。地圖上,他重點標記的那個磚窯,位于洼地的最深處,背靠著一面陡峭的山崖,位置最為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