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縣局招待所的走廊里寂靜無聲,只有頭頂白熾燈發(fā)出嗡嗡的電流聲。李雙林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耳朵卻像最靈敏的雷達,捕捉著門外的一切動靜。
兩位看守民警似乎有些疲憊,交談聲早已停止,只剩下偶爾翻動書頁和輕微的咳嗽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雙林的心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在等待,等待那個最適合開口的時機。
終于,在接近午夜時分,他聽到門外傳來換班的輕微響動和低語。隨后,腳步聲遠去,新的看守就位。
就是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人的警惕性往往是最低的。
他深吸一口氣,從床上坐起,走到門邊,沒有立刻敲門,而是先輕輕咳嗽了一聲。
“什么事?”門外立刻傳來警惕的詢問,是那個年輕民警的聲音!他今天值夜班!
“同志,”李雙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虛弱而歉意,“不好意思,我……我胃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晚上吃的飯有點涼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倒杯熱水?”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并不過分。短暫的沉默后,門外傳來倒水的聲音。隨即,房門被打開一條縫,年輕民警端著一杯水,謹慎地遞了進來。
就在李雙林伸手接水杯的瞬間,他的手指看似無意地,快速在年輕民警的手腕上按了一下,同時用極低的聲音,清晰地說出三個字:“幫幫我。”
年輕民警的手猛地一顫,水杯差點脫手,他驚愕地抬起頭,對上李雙林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明亮和懇切的眼睛。
那眼神里有落難者的無助,有被冤屈者的不甘,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正直和……托付。
年輕民警的臉上閃過一絲劇烈的掙扎。他顯然認出了李雙林,也知道他的案子。外面關(guān)于此事的各種流言蜚語,他肯定也有所耳聞。是相信官方說法,將李雙林視為問題干部,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和那晚趙國慶私下里對他的囑托?
“我……我只是個看守……”年輕民警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眼神躲閃,想要縮回手。
“我知道。”李雙林的聲音更低,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我不讓你做危險的事。只需要你……幫我傳一句話。給一個可能只有你知道去哪里找的人。”
他死死握住水杯,沒有讓年輕民警抽回手,這是一種無聲的堅持和祈求。
“傳……傳什么話?”年輕民警的防線似乎松動了一絲。或許是他骨子里尚未被磨滅的正義感,或許是對趙國慶那份隱秘的尊敬,也或許僅僅是李雙林此刻眼神中那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打動了他。
李雙林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他語速極快,聲音壓得如同耳語:“去找老趙,告訴他,‘鎖匠’,‘鄰縣’,‘老地方’。就這六個字。他一定能明白!”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繞過直接聯(lián)系趙國慶、又能將信息準(zhǔn)確傳遞出去的方法!他賭這個年輕民警值得信任,賭他與趙國慶有某種不為人知的私下聯(lián)系(否則趙國慶不會用他傳遞暗號),賭趙國慶聽到這六個字后,能理解他的意圖并找到那個傳說中的鎖匠!
“鎖匠……鄰縣……老地方……”年輕民警喃喃地重復(fù)了一遍,眼神中的掙扎更甚。這看似沒頭沒腦的六個字,背后顯然隱藏著他無法想象的秘密和風(fēng)險。
“這件事,關(guān)乎很多人的清白,也關(guān)乎青云鎮(zhèn)的將來。”李雙林最后加了一句,松開了握著水杯的手,眼神坦蕩地看著他,“拜托了。”
年輕民警猛地接過水杯,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退后一步,“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門外傳來他有些紊亂的呼吸聲,隨即是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