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棚屋內部的光線與其說是昏暗,不如說是被一種粘稠的陰影所吞噬。灰塵在從破損木板縫隙透進來的幾縷光柱中緩慢翻滾,如同瀕死微生物的最后舞蹈。空氣里彌漫著木頭腐爛、霉菌滋生以及某種陳年恐懼混合而成的怪味,足以讓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巫師退避三舍。
對湯姆·里德爾而言,這里堪稱完美。
他站在客廳中央,地板上積著厚厚的灰塵,上面除了他自己的腳印,只有一些小型動物爬過的痕跡。他揮手布下幾個強力的隔音和屏蔽咒語,確保此地的任何動靜都不會泄露分毫。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裝有納吉尼的木盒放在一個相對干凈的角落。
【待著,不要出來。】他用蛇佬腔吩咐。盒子里的騷動平息了,他能感受到納吉尼傳遞來的順從與一絲好奇。
準備工作就緒。他從長袍內側取出那個黑色的筆記本,將它平放在地上。筆記本的封面在晦暗光線下泛著啞光,看起來平凡無奇。接著,他拿出魔杖,紫杉木,鳳凰羽毛杖芯,感覺像他手臂的延伸,冰冷而充滿力量。
他不需要等待太久。大約一刻鐘后,棚屋那扇歪斜、仿佛隨時會倒塌的大門發出刺耳的嘎吱聲,被粗暴地推開了。一個黑影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帶著一股翻倒巷特有的、混合著劣質酒精、骯臟衣物和黑暗魔法殘留的刺鼻氣味。
正是那個流浪黑巫師。他身材佝僂,穿著破爛不堪的長袍,頭發油膩打結,臉上布滿污垢和一道猙獰的舊傷疤。他的眼睛渾濁不堪,此刻卻閃爍著一種貪婪而狂亂的光,手里緊緊攥著一枚閃爍著不祥綠光的加隆——那是誘餌,聲稱在尖叫棚屋藏著某個黑巫師前輩的寶藏。
“在哪兒?寶貝在哪兒?”他嘶啞地低語著,渾濁的眼珠在昏暗中四處掃視,然后猛地定格在站在房間中央的湯姆身上。湯姆的整潔、冷靜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像是一滴油落入了污水。
“你?”流浪巫師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發出嗬嗬的笑聲,“一個小崽子?滾開!這里的寶藏是我的!”他揮舞著魔杖,一道粗魯的昏迷咒的紅光射向湯姆。
湯姆甚至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一道無形的屏障便輕易地彈開了那道咒語,紅光撞在墻壁上,激起一片灰塵。
流浪巫師愣住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警惕,但貪婪很快壓過了理智。“有點本事,小子!但還不夠看!”他咆哮著,開始念誦一個更惡毒、更冗長的咒語,魔杖尖端冒出黑色的煙霧。
湯姆耐心地等待著,如同等待獵物落入陷阱的捕食者。他需要這個儀式,需要極致的情緒——不僅僅是死亡,還有恐懼、痛苦、背叛。他需要對方的魔力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中達到頂峰,這樣才能滿足那本黑色書籍中描述的、撕裂靈魂所需的“能量共鳴”。
當流浪巫師那個充滿腐蝕性的黑魔法即將完成的瞬間,湯姆動了。他的動作快如閃電,魔杖劃出一道簡潔而致命的軌跡。
“鉆心剜骨!”
并非索命咒。書籍暗示,用于分裂靈魂的謀殺,需要更深刻的……連接,需要施法者親身“感受”死亡的降臨,而不僅僅是下達指令。鉆心咒能帶來極致的痛苦,卻不立刻致死,正好符合要求。
刺目的綠光(與索命咒不同,帶著一種扭曲的、荊棘般的形態)擊中了流浪巫師。他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凄厲慘叫,整個人蜷縮起來,像一只被扔進沸水的蝦。他的魔杖脫手飛出,在地上彈跳著。劇烈的疼痛讓他涕淚橫流,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
湯姆面無表情地看著,感受著魔杖另一端傳來的、對方靈魂在痛苦中尖嘯的震顫。一種冰冷而強大的感覺涌遍全身,仿佛他握著的不是魔杖,而是命運本身的權柄。他能掌控痛苦,能支配生命。
“求……求你……”流浪巫師在地上翻滾,聲音破碎不堪。
湯姆沒有理會。他維持著鉆心咒,仔細體會著那種掌控感,同時開始在心中構建那個從《靈魂的織法與裂痕》中學到的、復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魔法陣。這不是用顏料或粉筆繪制的實體陣圖,而是純粹由意志和魔力在精神層面勾勒的虛影。
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是因為費力,而是因為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被強行撕扯的預兆。書籍描述得沒錯,這感覺……無法用世間的任何痛苦來比擬。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探入他的意識最深處,抓住了某種本質的、與他存在緊密相連的東西,然后,用力向外拉扯。
棚屋里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灰塵停止了飄蕩,光線變得扭曲。角落里的納吉尼不安地撞擊著木盒。
就是現在!
湯姆猛地切斷了鉆心咒。流浪巫師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只剩下微弱的抽搐。與此同時,湯姆將全部精神力量灌注到那個構建完畢的魔法陣中,魔杖指向地上的黑色筆記本。
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布帛被生生撕裂,又混合著玻璃碎裂和靈魂尖嘯的聲音在湯姆的腦海中炸響。那不是物理的聲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質的轟鳴。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視野邊緣泛起黑斑,仿佛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在瞬間褪去。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從心臟的位置蔓延開來,冰冷而刺痛。
他成功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承載著記憶、情感、魔力,甚至是一部分“自我”意識,被強行剝離了出去,化作一道無形的、飽含黑暗能量的洪流,注入了那個平躺在地上的筆記本中。
筆記本的封面似乎微微鼓動了一下,像是有生命般呼吸了一次。原本啞光的黑色皮面,此刻隱隱流動著一層難以察覺的、油膩的光澤,仿佛被注入了靈魂。它看起來依舊是個筆記本,但內在已經完全不同。它是一個錨點,一個不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