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阿布拉克薩斯是在溫暖的陽光和身邊空蕩蕩的床鋪中醒來的。湯姆一如既往地在他醒來前就離開了,仿佛昨夜那個脆弱地蜷縮在他懷里的人只是一場幻覺。
然而,頸間似乎還殘留著那灼熱的呼吸觸感,以及……肋骨處隱約的酸痛,提醒著他那并非夢境。
湯姆似乎恢復了“正常”的樣子,至少沒有再因為噩夢而嘗試把即將卸任的男學生會主席禁錮在床上。
然而,近來一些比天氣更難以捉摸的事情,正在悄然發生。
第一份“匿名”禮物出現在斯拉格霍恩舞會結束后的第三天早晨。一個用墨綠色絲帶精心包裹的銀質盒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阿布拉克薩斯級長寢室的門前。里面是一瓶魔藥,裝在晶瑩剔透的水晶瓶里,藥劑呈現出一種完美無瑕的、如同融化的祖母綠寶石般的色澤。瓶身沒有任何標簽,但阿布拉克薩斯只消打開瓶塞輕輕一嗅,那復雜而和諧的魔力波動與近乎藝術品的穩定結構,就讓他挑高了眉毛。
“我假設,”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用一種拖長了調子的、帶著明顯譏諷的語氣說道,“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里,終于出現了一位魔藥大師,并且突發奇想,決定用這種方式來討好即將離校的男學生會主席。”
沒有回應。只有窗外的黑湖水波輕輕蕩漾。
他將魔藥隨手放在桌上,并未飲用。但接下來的日子里,這種“匿名”的饋贈變得層出不窮。
一枚鑲嵌著稀有的、內部仿佛有星云流轉的黑色蛋白石胸針,其切割工藝足以讓翻倒巷最黑心的古董商痛哭流涕;一盒來自瑞士阿爾卑斯山腳下、據說由獨角獸蹄印旁的奶牛所產牛奶制成的巧克力,每一顆都精致得讓人舍不得下口;一件墨底銀紋、用秘魯隱形獸毛發織就的晚禮服長袍,輕盈得幾乎沒有重量,卻蘊含著強大的防護魔法……
所有這些禮物,都像第一瓶魔藥一樣,沒有任何署名,沒有任何卡片。但它們身上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屬于某個人的印記——冷靜,強大,精準,以及一種……近乎笨拙的、試圖討好卻又拉不下臉來的別扭。
阿布拉克薩斯起初對此報以冷笑。他將胸針扔進抽屜深處,將巧克力分給了偶然遇見的、眼巴巴望著他的低年級赫奇帕奇(那孩子嚇得差點當場暈厥),那件華麗的長袍則被他像對待什么可疑物品一樣,用魔杖尖挑著,掛在了衣柜最偏僻的角落。
“如果他想用這種方式來彌補他那愚蠢的、堪比巨怪腦子的試探,”阿布拉克薩斯在一次巡夜時,對著身旁沉默的湯姆,用一種足夠讓對方聽清的音量“自言自語”,“那么他顯然低估了馬爾福的記仇程度,以及高估了這些……閃閃發光的小玩意兒的價值。”
湯姆·里德爾走在他身邊,如同一個最標準的級長影子,神情專注地巡視著走廊的每一個角落,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只是他握著魔杖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
更讓阿布拉克薩斯感到詭異的,是湯姆行為模式的一些細微變化。他依舊沉默,依舊強大,依舊在暗中擴張著他的“沃普爾吉斯騎士”和那些危險的產業。但在某些公開場合,阿布拉克薩斯總能捕捉到一道迅速移開的、帶著某種隱秘評估意味的視線。
有一次,在圖書館,阿布拉克薩斯正不耐煩地打發走一個試圖向他請教newts古代魔文考點的六年級拉文克勞,眼角的余光瞥見湯姆坐在不遠處的陰影里。他面前攤開的,并非往常那些封面漆黑、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魔咒或魔紋典籍,而是一本……顏色相當扎眼的、粉嫩封面的書。書的標題被湯姆的手肘恰到好處地擋住了。
阿布拉克薩斯挑了挑眉,決定暫時不予以理會。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不得光的小癖好。也許湯姆·里德爾私下里就喜歡看這種麻瓜童話故事集呢?這想法讓他嘴角勾起一絲惡意的微笑。
直到某天下午,在有求必應屋——今晚它體貼地變成了一間魔藥實驗室,方便阿布拉克薩斯處理他那些即將移交的男學生會主席文件(他堅持認為在魔藥氣味中批閱文件能有效提神)——湯姆再次拿出了那本粉色的書,坐在角落的坩堝旁看得專注。
阿布拉克薩斯終于沒忍住好奇心,放下手中一份關于“皮皮鬼最新惡作劇風險評估”的報告,用一種極其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里德爾,你手上那本……色彩相當具有沖擊力的讀物,是什么?莫非是找到了某種用粉色封面偽裝的黑魔法禁書,試圖用它來麻痹鄧布利多那過于敏銳的神經?”
湯姆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合上書,動作迅捷得幾乎有些倉促,將那抹刺眼的粉色塞進了自己的龍皮書包最底層。
“沒什么。”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但阿布拉克薩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罕見的、類似于……窘迫的情緒?“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參考資料。”
“參考資料?”阿布拉克薩斯拖長了聲音,灰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玩味的光芒,“關于如何讓博格特變得更具少女心,還是研究福靈劑的副作用是否包括審美水平斷崖式下跌?”
湯姆抬起眼,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但耳根似乎泛起了一絲極淡的紅暈。“只是一本麻瓜的……心理學著作。”他生硬地解釋,“研究非魔法界人類的一些……行為模式。”
“哦,心理學。”阿布拉克薩斯恍然大悟般點點頭,語氣里的諷刺濃得幾乎能凝結成糖霜,“當然。我早該想到。畢竟,理解麻瓜為什么喜歡把墻壁刷成芥末黃,或者他們為何對一種叫‘電視’的方盒子如此癡迷,對于一個未來黑魔王的宏圖大業來說,確實是至關重要的知識儲備。”
湯姆抿緊了嘴唇,沒有再回答,只是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他的書包,仿佛在確認那本粉色的書是否已經安全地隱藏好了。
阿布拉克薩斯嗤笑一聲,重新拿起報告,但心中那點疑慮的種子卻悄然發芽。麻瓜心理學?湯姆·里德爾會對麻瓜的想法感興趣,除非霍格沃茨的樓梯集體決定倒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