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皆知長留上仙白子畫為救花千骨散盡百年修為,卻無人知曉他付出的真正代價。
昆侖之巔,冰雪封天,一道孤影已在此佇立百年。
當冰棺終于開啟,走出的少女眼神清澈如初生嬰兒,卻帶著疏離的淡漠。
她歪頭看著眼前白發如雪的男子,輕聲問:“你是誰?”
白子畫指尖顫抖,聲音沙啞得幾乎碎裂:“我是。。。你的故人。”
六界皆知,長留上仙白子畫為救徒兒花千骨,散盡百年修為,逆天而行,搏得一線生機。
卻無人知曉,那散去的何止是修為。
是神魂為契,以心尖血為引,將己身命格與她死死捆綁,同生共死,共擔命劫。這才是真正逆天改命、觸怒上蒼的代價。
昆侖之巔,萬載玄冰凝結之處,乃是天地間至寒至純之地,亦是最好的養魂之所。
百年來,此處除了風雪呼嘯,再無別的聲響,仿佛時間都已凍結。唯有一道白色的孤影,如同亙古存在的石雕,寸步不離地守在一具剔透的玄冰棺旁。
冰雪覆上他的眉梢發絲,又被他體內殘存卻依舊精純的仙力悄然化去,周而復始。那曾經墨染的青絲,不知從何時起,已盡數化為蒼雪般的銀白,襯得他本就清冷的面容,愈發透出一種琉璃易碎般的透明感。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在望向冰棺時,才會掠過一絲近乎灼熱的執拗。
冰棺內,躺著一個面容安詳的少女,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金色光暈,那是殘存的神魂正在緩慢溫養、凝聚的跡象。
今日,風雪似乎格外狂暴,嗚咽著撞擊著山崖,卷起千堆雪。
白子畫緩緩抬起眼簾,眸中百年未變的沉寂被一絲極細微的波動打破。他感知到了,棺內那縷孱弱了百年的魂息,今日終于變得平穩、充盈,如同飽滿的露珠,即將從沉睡的葉尖滑落。
時辰到了。
他起身,積雪自衣袍上簌簌落下。走到冰棺前,指尖撫上那冰冷刺骨的棺蓋,動作輕緩得如同觸碰一個易碎的夢。百年的等待,所有的孤寂與煎熬,在這一刻都凝滯下來。
仙力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柔和卻堅定地滲入玄冰。堅不可摧的棺蓋發出細微的“咔嚓”聲,開始緩緩消融,不是碎裂,而是化作最精純的靈氣,滋養著棺中即將蘇醒的魂魄。
隨著棺蓋開啟,彌漫的寒氣散盡,棺中少女的容顏清晰可見。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眉眼如畫,只是褪去了所有的血色與生氣,蒼白得令人心慌。
白子畫屏住呼吸,心臟在沉寂了百年后,第一次如此劇烈地跳動,撞擊著胸腔,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
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了一下。
隨即,那雙緊閉了百年的眼睛,緩緩睜開。
初時,眼神是空洞而迷蒙的,映照著昆侖巔灰白的天際。漸漸地,焦距凝聚,露出了那雙眸子原本的顏色——清澈、干凈,如同被雪水洗過的天空,不染絲毫塵埃。
可那清澈里,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沒有歷經生死的滄桑,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對于身處何地的困惑。
只有一片茫然的、初生嬰兒般的淡漠。
她微微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支撐著坐起身,動作有些遲緩,卻并無大礙。目光流轉,最后落在了棺前這個一動不動、死死凝視著她的白發男子身上。
風雪卷起他銀白的發絲,拂過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那眼神復雜得讓她看不懂,里面翻涌著太多太沉重的東西,壓得她心頭莫名一窒。
她歪了歪頭,臉上露出純粹的好奇之色,打量著他,如同打量一株從未見過的雪蓮。
良久,她輕聲開口,嗓音因百年未言而帶著一點沙啞,卻清晰地在風雪中傳開:
“你是誰?”
三個字,輕飄飄的。
卻如同三道裹挾著萬載寒冰的驚雷,狠狠劈落在白子畫的神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