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如同三道裹挾著萬載寒冰的驚雷,狠狠劈落在白子畫的神魂之上。
他周身猛地一顫,原本蘊藏著萬千情緒的眼眸,在瞬間寸寸冰封、碎裂。背在身后的手,指節攥得發白,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喉間涌上濃重的腥甜之氣,被他強行咽下,齒間卻已彌漫開鐵銹般的味道。
百年孤守,神魂俱損,換來的竟是一句……你是誰?
風雪似乎更大了些,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那單薄的身影仿佛隨時會被這天地間的蒼茫吞沒。
他看著她清澈卻陌生的眼睛,所有的言語都卡在喉嚨里,研磨成沙礫。
最終,他扯動嘴角,試圖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卻只牽起一個比哭更令人心酸的弧度。聲音沙啞得幾乎碎裂,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氣:
“我是……”
停頓了仿佛又一個百年之久,他才終于找到了那個最安全、卻也最殘忍的定位。
“……你的故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看到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隨即那抹疏離的淡漠似乎消退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禮貌的、卻依舊隔閡的善意。
“哦。”她應了一聲,從冰棺中邁步走出,動作略顯生疏,卻穩穩地站在了雪地里。她環顧四周白茫茫的天地,微微蹙起秀氣的眉頭,又看向他,很認真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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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是哪里?我又是誰?你認識我,對嗎?”
白子畫望著她,望著這張刻入骨髓的面容,望著這雙純凈得讓他心痛的眼睛。
昆侖的風雪,在這一刻,冷徹神魂。
他終是緩緩點頭,聲音輕得像是要散在風里。
“認識。”
“你叫……骨頭。”
一個全新的,屬于她的名字。告別過去,亦或是,開啟一段新的因果。
那少女,不,骨頭,聞言眨了眨眼,低聲重復了一遍:“骨頭……”隨即,她臉上綻開一個純粹而明亮的笑容,仿佛冰雪初融后第一縷陽光。
“這個名字,聽起來挺結實的。我喜歡。”
她笑著,一步踏前,幾乎要湊到他的眼前,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語氣,宣布了一個讓白子畫措手不及的事實:
“雖然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但你守在這里等我醒來,你一定是我的……爹爹,對不對?”
白子畫身形一僵,看著眼前這張寫滿“我猜對了快夸我”的燦爛笑臉,所有的悲慟、所有的酸楚,瞬間凝固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與……無措。
爹爹?
他張了張口,卻發覺,面對這清亮透徹、不染半分雜質的目光,那個“不”字,重若千鈞,無論如何也吐不出口。
風雪依舊,寂寥昆侖,唯余尊上心中,一片兵荒馬亂。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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