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內(nèi)氣氛驟然一凝。
骨頭清晰地感覺到,身側(cè)白子畫的氣息,幾不可察地冷了一瞬。但他依舊垂眸看著手中的茶盞,并未出言。
“世尊此言何意?”骨頭抬起眼,迎上摩嚴(yán)審視的目光,聲音平靜無波,“是在懷疑,這些‘異動’,與我有關(guān)?”
“本尊并非妄下斷言之人?!蹦?yán)直視著她,一字一句道,“但客卿需知,巧合過多,便不再是巧合。你自稱散修‘骨頭’,游歷四方,然則師承何處,具體來自何方,過往經(jīng)歷如何,皆語焉不詳。你身負(fù)精純深厚靈力,卻對自身來歷諱莫如深。如今,你甫一入長留,便引得宵小頻頻窺視,甚至可能已潛入后山禁地——仙劍大會期間,有巡山弟子在后山溫泉附近,察覺過異常的靈力殘留,陰寒蝕骨,與近日結(jié)界外發(fā)現(xiàn)的痕跡,如出一轍。”
他頓了頓,目光更加銳利:“本尊想問,客卿當(dāng)日,可曾去過那溫泉附近?可曾察覺異常?亦或……可曾遭遇什么?”
終于來了。骨頭心中冷笑。他果然查到了后山,只是未必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更可能的是,他得到的匯報,只是“異常靈力殘留”,而不知詳情。他這是在試探,也是在施壓。
“去過?!惫穷^干脆地承認(rèn),在摩嚴(yán)目光微凝時,繼續(xù)道,“仙劍大會喧嚷,我去后山溫泉附近清凈片刻,確曾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靈力波動,陰冷異常。但當(dāng)我仔細(xì)探查時,那波動已然消失無蹤,并未見到人影。此事,我亦覺蹊蹺,本想尋機(jī)稟明尊上詳查?!?/p>
她將“稟明尊上”幾個字咬得清晰,目光坦然地看著摩嚴(yán),又將問題拋了回去:“世尊既已查知此事,又提及與我入主絕情殿時間吻合,想必已有更深入的推斷?不知那靈力痕跡,究竟是何來歷?潛入者目的為何?是沖著我這來歷不明的客卿而來,還是……沖著長留,甚至沖著絕情殿本身?”
摩嚴(yán)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沒料到骨頭會如此直接地承認(rèn),并且反問回來,言語間還將自己與長留、絕情殿綁在了一起。他沉聲道:“本尊正在查證。然則,客卿的存在,確是目前最大的疑點(diǎn)與變數(shù)。長留安危,重于泰山,不容有失。”
他不再繞彎子,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故而,本尊今日請客卿前來,是要問個明白,討個說法,也要做個了斷!”
“師兄。”一直沉默的白子畫,終于在此刻開口。他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打破了摩嚴(yán)營造出的高壓態(tài)勢,將殿內(nèi)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他放下茶盞,瓷器與桌面輕輕磕碰,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他抬起眼,看向摩嚴(yán),目光平靜無波,卻自有千鈞之力:“骨頭客卿乃我親自引入長留,居絕情殿,亦是吾之意。她的來歷,吾心中有數(shù)。至于近日異動,吾已著手詳查,初步判斷,與客卿無關(guān),乃是外敵窺伺,意圖不軌。”
他語調(diào)平緩,卻字字清晰,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反駁的重量:“后山之事,客卿亦是潛在目標(biāo),乃至可能的受害者。師兄若有疑慮,可徑直問吾。如此質(zhì)問客卿,于理不合,于情,更非待客之道。”
“子畫!”摩嚴(yán)霍然轉(zhuǎn)頭,看向白子畫,臉上閃過一絲怒意,更有一絲難以置信,“你還要維護(hù)她到何時?!‘心中有數(shù)’?你對她究竟知道多少?當(dāng)年她……”他猛地頓住,似乎意識到失言,硬生生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額角青筋微微跳動。
當(dāng)年?骨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心中疑竇更深,但面上依舊沉靜,只作未聞。
白子畫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平靜地看著摩嚴(yán),只是那平靜之下,仿佛有寒冰在凝聚:“師兄,過去之事,不必再提。至于現(xiàn)在,吾既為長留尊上,引客卿入山,自有吾之考量與擔(dān)當(dāng)。長留安危,吾之責(zé),吾自會擔(dān)起。疑鄰盜斧,非智者所為,更非我長留待客之禮?!?/p>
“擔(dān)當(dāng)?禮數(shù)?”摩嚴(yán)似乎被白子畫這平靜卻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激怒了,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帶來巨大的壓迫感,“子畫!你是一派之尊,當(dāng)以長留基業(yè)、仙界安寧為重!豈可因一己私念,置門派安危于不顧?此女來歷不明,行蹤成謎,如今更引禍端,你還要留她在絕情殿,留在你身邊?你忘了當(dāng)年的教訓(xùn)了嗎?!”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低吼出來,帶著痛心疾首與壓抑不住的怒火,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余音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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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教訓(xùn)?
骨頭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果然,她的過去,與白子畫,與長留,有著極深的、諱莫如深的牽扯。摩嚴(yán)此刻的憤怒,絕不僅僅是因?yàn)樗^的“異動”和“疑點(diǎn)”。
白子畫的臉色,終于有了細(xì)微的變化。那是一種極淡的,卻讓人心頭發(fā)冷的寒意,自他眼底彌漫開來。他沒有看骨頭,只是緩緩站起身,與摩嚴(yán)相對而立。一者白衣清冷,一者玄袍威嚴(yán),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在這無聲的對峙中凝固了。
“師兄,”白子畫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比方才更低,更冷,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吾之事,吾自有分寸。長留安危,吾從未或忘。然則,是非曲直,不可不明,更不可因噎廢食,妄加罪責(zé)?!?/p>
他向前半步,目光如寒星,直視著摩嚴(yán):“至于骨頭客卿,她既在絕情殿一日,便受吾之庇護(hù)一日。任何無端猜忌與指控,吾,不允。”
不允。
兩個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