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有了方向,總比在黑暗中盲目掙扎要好。
她收回手,碑文金光黯淡下去。共鳴感依舊存在,但不再傳遞信息。這石碑,更像是一個記錄與指引的路標,而非通道。
離開這里的路……凌清墨再次環顧石室,最終將目光投向了那洼泉水。共鳴感最強烈的,除了石碑,便是這泉水本身。難道……
她忍著虛弱,再次將手探入泉水中。這一次,她沒有運功抵抗,而是放松心神,嘗試著用額間印記中那屬于“洗痕”的淡藍部分,去輕輕“觸碰”、去“感知”泉水。
泉水微涼,泛起漣漪。恍惚間,她“看”到了一條極其微弱、幾乎不可察的、淡藍色的“水流”,從泉眼深處滲出,蜿蜒向上,穿透了厚厚的巖層,不知流向何方。這“水流”并非實體,而是一種純粹的能量流動,是“洗痕泉”殘存本源與外界某處同源存在的微弱聯系。
其中一道最清晰、最穩定的“水流”,指向的方位……冥冥中的感應告訴她,正是渝州城,凌家祖祠的方向!這應該就是那“殘靈”送走哥哥的路徑!而其他幾道,則微弱飄忽得多,指向不同的、遙遠而模糊的方位,那或許就是信息中提到的、散落的“源”之所在?
凌清墨心中一定。有路就好。
她不再猶豫,盤膝坐在泉邊,開始運轉凌家粗淺的養氣法門,配合泉水中殘存的、溫和下來的凈化之力,緩慢修復著千瘡百孔的身體。額間的印記緩緩旋轉,自主吸納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以及泉水中散逸的純凈水汽。灰點裂痕寂靜無聲,仿佛從未存在。
時間一點點流逝。石室中唯有水滴聲,與她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凌清墨睜開眼。眼中的疲憊與混亂已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歷經生死、洗盡鉛華般的冷冽與堅定。傷勢未愈,力量也遠未恢復,但至少有了行動之力。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這救了她、也改變了她命運的泉眼與石碑,深深一禮。然后,她走到那指向渝州城方向的、淡藍色能量“水流”最“濃郁”的石壁前。
沒有門戶,但她能感覺到,這石壁之后,并非實心的巖石,而是一道被“洗痕”之力常年浸潤、形成的、極其脆弱的空間褶皺。或者說,是一條被“凈化”之力臨時維持的、不穩定的“通道”。普通人,甚至修為不足者,根本無從感知,更無法通過。但她身負變異“太極”印記,其中蘊含的、與泉水同源的“洗痕”之力,便是鑰匙。
她凝聚心神,引動額間印記中那縷淡藍光華,小心翼翼地“貼”向石壁。
“嗡……”
石壁蕩漾開如水波般的淡藍色漣漪,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光暈流轉的洞口,悄然出現。洞口另一端,隱約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屬于渝州城郊野的、潮濕陰冷的氣息。
凌清墨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入。
光影流轉,空間扭曲的暈眩感傳來,但比之前血池傳送溫和了無數倍。只是片刻,腳踏實地之感傳來。
她出現在一處荒蕪的、布滿亂石的山坳中。身后是陡峭的巖壁,毫無異狀。夜風凜冽,帶著泥土和腐爛植物的氣息。遠處,渝州城朦朧的輪廓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獸。看方位,此處應是城西三十里外的“黑風坳”,一處人跡罕至的荒山。
真的出來了。凌清墨松了口氣,但旋即心又提了起來。哥哥被送回了祖祠“錨點”附近,是否安全?府中情況如何?那云游子道人是否還在窺伺?李奕辰……又是否已從裂魂谷返回?他說的“同行”,還算數嗎?
更重要的是,自己這副樣子,額間這無法遮掩的詭異印記,如何回去?如何面對可能存在的窺探與危險?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破爛染血、依舊濕漉漉的衣衫,又摸了摸額間那已變得“溫涼”、卻依舊顯眼的印記,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不能直接回城。至少,不能以這副樣子回去。
她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記憶中山坳深處一個獵戶廢棄的破木屋走去。那里或許可以暫避,處理傷勢,換身衣服(行囊在逃離凌府時匆忙準備,里面有備用衣物),也思考下一步。
就在她轉身踏入山林陰影的剎那,遠處渝州城的方向,凌府祖祠所在的西院上空,夜空似乎極其細微地、常人絕難察覺地,波動了一下。仿佛平靜的水面投入了一顆石子,但那漣漪太過微弱,瞬間便被無盡的黑暗吞沒。
而在更高、更遙遠的、不可知的層面。
墨淵初界,核心本源海。
那枚懸浮的、烙印著暗紅與死灰紋路的“變量道種”,表面幽光一閃。一直沉浸于推演與恢復的李奕辰主意志,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了某個方向,穿透了初界壁壘,穿透了無盡歸墟的亂流,目光仿佛落在了剛剛踏出石室、步入渝州城郊黑夜的凌清墨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她額間那枚已然變異、內蘊一絲“歸寂”裂痕的“太極”印記之上。
“印記已成,‘變量’錨定。”淡漠的意念在道種中流轉,“‘洗痕’淬體,‘墨痕’沉淀,‘影狩’驚退,‘門’的漣漪已擴及此身。比預想更快,也……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