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記已成,‘變量’錨定。”淡漠的意念在道種中流轉,“‘洗痕’淬體,‘墨痕’沉淀,‘影狩’驚退,‘門’的漣漪已擴及此身。比預想更快,也……更‘深’了。”
“灰點裂痕……‘歸寂’的印記么?雖只一絲,卻如暗夜燈塔。‘墨靈’的棋局里,意外落下了第一顆‘異數’之子。‘影墟’的躁動,恐怕要加劇了。”
他“視線”微移,仿佛穿透了重重時空,落在了渝州城凌府祖祠那微不可察的空間波動上。
“殘靈歸‘錨’,‘鑰匙’歸位一半。‘蝕’的滲透,怕是要按捺不住了。那云游子……或者說,‘影狩’的耳目,也該有所動作了。”
“西南……鬼哭澗……”李奕辰的意志中泛起一絲極淡的、近乎虛無的漣漪,那是推演到某種關鍵節點的征兆,“凌家女的‘痕’已變,與‘洗痕’殘源產生共鳴,她必會循跡而去。而‘墨心’的波動……也在彼方匯聚。交匯點,即將出現。”
“是坐收漁利,靜觀其變?還是……”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凌清墨身上,那枚變異的印記,在其“眼中”,仿佛一根細微卻堅韌的絲線,一端系于凌清墨,另一端……則遙遙指向歸墟深處,那跳動愈發清晰的、黑暗貪婪的“墨心”,以及“墨心”更深處,那扇若隱若現的、布滿裂痕的……“門”。
“變量已生,軌跡已偏。‘墨靈’,你的‘觀測’,還能如之前那般‘確定’么?”冰冷的意念中,似乎帶上了一絲極難察覺的、名為“興味”的波動。
墨淵初界微微調整方向,不再筆直向著“墨心”波動所在,而是劃過一個微妙的弧度,朝著渝州城西南,鬼哭澗的方向,悄然加速。
幾乎在同一時間。
渝州城,西城,白云觀后院靜室。
盤膝而坐的云游子道人,眉心那點極淡的暗紅豎痕,猛地亮了一下。他緊閉的雙目驟然睜開,眼中猩紅光芒一閃而逝,迅速恢復成平常的渾濁。
他抬起手,掌心一只通體漆黑、眼珠血紅的甲蟲正劇烈震顫著翅膀,傳遞著混亂而驚恐的信息碎片。
“裂魂谷……異動……‘蝕’源暴走……又瞬間沉寂……‘凈’的氣息爆發……又消失……‘痕’的波動……變了……”云游子(或者說,占據他軀殼的某個存在)低聲咀嚼著甲蟲傳來的信息,干癟的臉上露出凝重與疑惑交織的神情。
“還有……那股讓‘本體’都為之驚悸的……‘空’與‘終’的氣息……是什么?”他猩紅的瞳孔微微收縮,“凌家女……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意外’?”
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望向凌府所在的方向,又轉向西南群山深處。
“計劃有變。‘鑰匙’已不全,‘痕’已生變,‘門’的松動恐超預期。必須盡快回稟主上……不,或許,該親自去‘看’一眼了。鬼哭澗……‘錨點’的另一處‘鎖孔’……或許,能在那里找到答案,以及……新的‘鑰匙’碎片?”
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化在陰影中,消失不見。靜室中,只余下那盞孤燈,火苗猛地跳動了幾下,隨即恢復正常,仿佛什么都未發生過。
夜,還很長。
山坳破屋中,凌清墨換上了干凈的衣物,用布條小心纏住額頭,遮住了那詭異的印記。她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就著窗外漏進的慘淡月光,檢查著隨身物品。殘破的歙硯碎片,幾粒所剩無幾的丹藥,一點散碎銀兩,還有那枚冰涼的、與祖祠陣法隱隱共鳴的環形墨玉。
她握緊墨玉,冰涼的觸感讓她保持清醒。額間印記在布條下微微發熱,與懷中墨玉,與遙遠祖祠方向,與西南群山的未知深處,產生著微弱而清晰的共鳴。
前路迷霧重重,危機四伏。兄長安危未卜,凌家風雨飄搖。自身異變難測,強敵環伺在側。
但她眼神平靜,深處卻燃著幽暗的火。
洗痕泉的洗禮,生死邊緣的掙扎,灰點裂痕的警示,石碑信息的指引……這一切,沒有讓她退縮,反而將她骨子里的某種東西淬煉了出來。
“哥哥,等我。”她低聲自語,聲音在破屋中回蕩,堅定如鐵。
“凌家的秘密,‘墨靈’的契約,‘影墟’的門,‘洗痕’的源……還有我身上的‘變’。”她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破敗的屋頂,望向了西南方那黑暗籠罩的、傳來隱隱危險與召喚的群山輪廓。
“鬼哭澗……‘墨淵’深處……‘歸寂’之地……”
“我會去的。把一切,都弄清楚。”
她吹熄了屋內唯一一點如豆的燈火,將自己徹底融入黑暗。破屋重歸寂靜,只有山風穿過縫隙,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如同命運在黑暗中奏響的、未完成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