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同入。”李奕辰忽然道,“府內(nèi)氣息混雜,恐有埋伏。你獨自前往,易生變故?!?/p>
凌清墨微怔,隨即點頭。有李奕辰在,確實更安全。
兩人悄無聲息潛入,避開了幾隊明顯加強的巡夜家丁,很快接近凌鋒養(yǎng)病的靜室。然而,在距離靜室尚有數(shù)十丈的一處假山后,李奕辰突然伸手攔住了凌清墨。
“等等?!彼吐暤溃抗饴湓陟o室屋檐的陰影處。
凌清墨凝神望去,初時并無發(fā)現(xiàn)。但很快,在灰瞳印記傳來的微弱感知中,她“看”到那片陰影的色澤,與周圍有些許不協(xié)調(diào),仿佛多了層極淡的、流動的墨色。那墨色并非“蝕”力的污穢暗紅,而是更接近……李奕辰偶爾流露出的那種深邃、內(nèi)斂的墨。
“‘墨?!?,狩墨者慣用的隱匿探查之術(shù)。”李奕辰聲音微冷,“他們果然已潛入府中,而且……就在你兄長附近?!?/p>
凌清墨心中一緊。就在這時,靜室的門“吱呀”一聲,被從內(nèi)推開了。
一個佝僂的身影端著水盆走了出來,是福伯。他神色憔悴,眼中布滿血絲,小心地帶上房門,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端著水盆朝后院水井走去。
一切看似正常。但就在福伯轉(zhuǎn)身的剎那,借著廊下昏暗的燈籠光,凌清墨清楚地看到,福伯后頸衣領(lǐng)下方,露出一角極其細微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動的……暗紅色符文!與兄長凌鋒身上“血墨”侵蝕的紋路,有幾分相似,卻更加規(guī)整,仿佛是被刻意烙印上去的!
凌清墨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
福伯……他……?!
“傀儡印。”李奕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冰冷而確定,“非是自愿,而是被強行種下,受制于人??磥?,‘蝕’之一脈的手,伸得比想象中更長。凌府,早已被滲透了。”
凌清墨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福伯是看著她長大的老仆,對凌家忠心耿耿,如今竟也……那府中其他人呢?兄長身邊……
“此刻不宜打草驚蛇?!崩钷瘸桨醋∷⑽㈩澏兜募绨?,“你兄長房內(nèi),除了這被控制的福伯,至少還有兩道隱匿極深的氣息,一道屬‘蝕’,一道屬‘狩墨’。他們在等,或許在等你自投羅網(wǎng),或許在等‘錨點’進一步變化?!?/p>
凌清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滲出。“我……要進去看看兄長。至少,確認他是否安全。”
“可,但需如此。”李奕辰指尖悄然凝聚出一點微不可察的墨色,凌空勾勒出幾個玄奧的符號,輕輕拍在凌清墨肩頭,“此乃‘隱蹤’之術(shù),可短時遮掩你氣息身形,但瞞不過近在咫尺的刻意探查。你只有三十息時間。我會在外制造一點小動靜,引開部分注意。記住,只看,勿動,更勿接觸任何可能有印記之物?!?/p>
凌清墨重重點頭。
李奕辰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消失不見。片刻后,凌府前院方向,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瓦片碎裂聲,以及一聲壓抑的悶哼,仿佛有人從高處跌落。
靜室屋檐下那片不協(xié)調(diào)的陰影,微微波動了一下。房內(nèi),那兩道隱匿的氣息,也有一瞬間的遲滯與轉(zhuǎn)移。
就是現(xiàn)在!凌清墨深吸一口氣,發(fā)動“隱蹤”之術(shù),感覺一層薄紗籠罩周身,氣息頓時變得若有若無。她如同一道輕煙,悄無聲息地掠過庭院,來到靜室窗下,指尖凝聚一絲微不可察的、得自灰瞳的混沌之力,輕輕點在窗紙一角。
窗紙無聲融化出一個小孔。凌清墨屏息凝神,向內(nèi)望去。
屋內(nèi)燈火如豆。凌鋒靜靜躺在榻上,面色依舊蒼白,但眉宇間那層死灰色淡了許多,胸口微弱的起伏顯示他還活著。他周身縈繞著一層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淡藍色光暈,正是洗痕泉的殘留氣息,護住了心脈。而原本蔓延的“血墨”紋路,被一層薄薄的、晶瑩的淡藍色冰晶所覆蓋、凍結(jié),雖未消退,卻也停止了蔓延。
哥哥暫時無礙!凌清墨心中稍安。
但下一刻,她的目光猛地一凝!只見凌鋒露在錦被外的手腕內(nèi)側(cè),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道新鮮的、暗紅色的、形如鎖鏈的扭曲烙?。∧抢佑∨c福伯后頸的符文有幾分相似,卻更加復(fù)雜,隱隱散發(fā)出與“血墨”同源、卻更加精純陰冷的氣息!這絕非洗痕泉或“血墨”侵蝕所致,而是被人后來施加的!
是誰?!是“蝕”之一脈的暗手?還是“狩墨者”的標記?
凌清墨心臟狂跳,幾乎要按捺不住沖進去的沖動。但李奕辰的告誡在耳邊回響。她強忍怒火與恐懼,目光飛快掃過屋內(nèi)。除了昏迷的凌鋒,空無一人。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如同毒蛇般纏繞在空氣中。那兩道隱匿的氣息,就在這房間的某個角落,或許就在陰影里,冷冷地注視著一切,等待魚兒上鉤。
三十息時間將盡。前院的騷動似乎平息了。
不能再留了!凌清墨咬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兄長,將那暗紅烙印的模樣死死記在心底。然后,她悄然后退,如同來時一樣,融入黑暗,迅速離開了靜室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