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魁最后殘存的意識里,只余下無邊的恐懼與冰冷。他那雙曾經(jīng)兇光四射的眼睛,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如同兩顆蒙塵的銅球。龐大的身軀徹底停止了抽搐,被洶涌的暗流卷著,緩緩沉向渾濁的河底,激起一片泥沙。
筑基后期妖修木魁,神魂破滅,生機(jī)盡絕!
胡龍象一擊得手,毫不戀戰(zhàn),甚至來不及看木魁沉沒的尸體一眼。他猛地收回手臂,他借著這股力量,身體如同受驚的箭魚,手一伸,卷回木魁的儲物袋,然后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朝著左道暗河更下游的幽深黑暗處,不顧一切地電射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渾濁翻涌的激流之中。
原地,只留下渾濁河水里緩緩擴(kuò)散的血污和枯敗氣息,以及沉入河床淤泥的那具龐大而干癟的尸體。
混亂的三岔河口,水聲依舊轟鳴如雷。
片刻之后,兩道強(qiáng)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幾乎同時出現(xiàn)在木魁殞命水域的上方。
青巖和藤心感應(yīng)到木魁氣息的驟然消失和那瞬間爆發(fā)的恐怖能量波動,心中警兆狂鳴,以最快的速度循著戰(zhàn)斗的余波趕了過來。
渾濁的水流中,木魁那龐大卻已徹底失去生機(jī)、變得如同朽木般干癟的尸體,正靜靜地躺在河床的淤泥里。胸前那個巨大的、邊緣呈現(xiàn)灰敗腐朽之色的空洞,觸目驚心。殘存的枯寂藤條無力地漂浮在尸體周圍,如同為其送葬的挽聯(lián)。
藤心碧綠的豎瞳死死盯著那致命的傷口,感受著其中殘留的恐怖吞噬之力與庚金煞氣,臉色蒼白如雪。她纖細(xì)的手指微微顫抖,清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驚悸:“他…他竟能反殺木魁?!那是什么力量?!”
青巖覆蓋著木質(zhì)甲胄的身軀如同鐵鑄般僵立在水中。翡翠眼眸死死鎖定木魁胸前那灰敗腐朽的致命傷口,仿佛要將那殘留的吞噬與金煞之力烙印進(jìn)靈魂深處。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寒,混合著滔天的怒火與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忌憚,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臟。他寬厚的手掌緩緩緊握成拳,木質(zhì)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峽谷的罡風(fēng)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水層,帶來刺骨的寒意。
“追!”青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兩塊巖石在深淵底部摩擦,每一個字都蘊(yùn)含著凍結(jié)靈魂的殺意,“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天涯海角,必將其挫骨揚(yáng)灰,奪回圣物!”
兩道裹挾著無盡怒火與殺機(jī)的身影,如同兩道撕裂水幕的死亡之光,朝著胡龍象消失的左道暗河下游,帶著不死不休的決絕,狂飆而去!洶涌的暗河水底,只留下木魁那具無聲訴說著恐怖與失敗的尸體,緩緩被渾濁的泥沙掩埋。
冰冷的河水依舊永恒地奔流咆哮,仿佛在見證著這場獵殺與反獵殺的殘酷輪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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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暗河水如同億萬根鋼針,瘋狂刺穿著胡龍象早已麻木的肌膚。左肩深可見骨的傷口浸泡在渾濁的激流中,每一次水流的沖擊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鈍痛與麻木。藤心那陰寒歹毒的腐心藤毒,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蛭,即便在墨玉毒種瘋狂的吞噬轉(zhuǎn)化下,依舊頑固地侵蝕著周圍的肌體經(jīng)絡(luò),試圖將血肉化為朽木。
身后,兩道狂暴的殺意如同燒紅的烙鐵,穿透重重水幕,死死印在他的背心。青巖的厚重、藤心的怨毒,混合成致命的追魂索。胸腔如同被重石壓住,每一次換氣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噬金天蠶在石蛹中傳遞來陣陣虛弱與暴躁交織的意念,方才絕境反殺木魁,幾乎榨干了這一人一蟲最后的氣力。
逃!必須立刻擺脫!
胡龍象眼中厲芒一閃,染血的右手毫不猶豫地探入腰間儲物袋。指尖觸碰到一張厚實(shí)、溫潤、帶著大地厚重氣息的符箓——戊土遁地符!符箓表面,玄奧的土黃色紋路仿佛承載著山川的脈絡(luò)。
“噗!”
符箓瞬間被靈力激發(fā),化作一團(tuán)凝練厚重的黃光,將他全身包裹。胡龍象感到身體驟然變得沉重?zé)o比,腳下奔騰的河床淤泥不再是阻礙,反而傳來一股奇異的吸力。他心念急轉(zhuǎn),借著水流最后的沖勢,身體猛地向下一沉!
無聲無息,如同水滴融入沙地。
包裹著他的那團(tuán)厚實(shí)黃光,仿佛擁有融化巖石的偉力。身下冰冷堅(jiān)硬的河床巖石,在黃光觸及的瞬間,竟變得如同粘稠的沼澤。胡龍象的身影,連同拱衛(wèi)在側(cè)的噬毒玄蟻群,瞬間沒入其中,只留下一個迅速被渾濁河水卷平、再無痕跡的細(xì)微凹陷。
沉重的黑暗瞬間取代了渾濁的水流。四面八方傳來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仿佛整個大地的重量都傾軋?jiān)谏砩?。戊土遁地符撐開的土黃光暈艱難地排開擠壓而來的巖層,形成一個僅能容身的狹窄通道,帶著他向著地脈深處某個模糊感應(yīng)到的、相對穩(wěn)固的節(jié)點(diǎn)疾速沉墜。每一次符箓靈光的波動,都伴隨著巖石沉悶的摩擦與擠壓聲,仿佛下一刻這脆弱的通道就會被萬鈞巖層碾碎。
不知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下墜了多久,前方巖石傳來的壓力陡然一輕。胡龍象身體一空,隨即重重砸落在一片堅(jiān)硬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干燥的塵埃。包裹周身的戊土黃光閃爍了幾下,如同風(fēng)中殘燭,終于徹底熄滅,化作點(diǎn)點(diǎn)靈光消散在黑暗中。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尤其是左肩,麻木中泛起刀割般的劇痛。他掙扎著撐起身體,神識如同受傷的觸手,艱難地向四周探去。
這是一個深埋地下的天然溶洞,空間不大,僅數(shù)丈方圓。洞壁是灰黑色的堅(jiān)硬玄武巖,干燥異常,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塵埃的氣息。頭頂是犬牙交錯的巖頂,隔絕了所有來自上方暗河的水汽與轟鳴。絕對的死寂包裹著這里,只有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聲在洞壁間回蕩。唯一的“生機(jī)”,是腳下巖石深處傳來的、極其微弱卻穩(wěn)固的地脈脈動。正是這股脈動,在戊土符感應(yīng)下,成為了黑暗中的燈塔。